尹倦之终于打算放弃了。今天的风突然变得好冷,呜呜地刮着,好像一个无法重返人间的老人的哭音。如若陈冕世看见这一幕,不知是否后悔自己没有和尹倦之相认。当年那个仿佛患了自闭症的小孩儿好不容易开口说话,会叫爷爷会开心地浅笑,怎么就又被一对疯子父母抓回去继续折磨。怎么能让他这么痛。“我还不够努力吗?真的是我,我还不够努力吗?”尹倦之眼前的黑暗持续的时间愈来愈长,他仰着脸,奋力地想把陈冕世的名字牢牢地刻在心里,对爷爷诉诸委屈怨言,“我只不过就是想再多活几年而已,我有什么错?难道真的是我该死吗?我连救一下自己都不可以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逼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有什么错?!就因为我姓尹就因为我是尹雪融和许利的儿子所以要被这么对待吗?可是他们的错误结合他们的仇他们的怨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茫然地问道:“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陈泊生陈泊生你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怎么又被抓回去。怎么能让爷爷奔波二十年。愿你在浅短的一生中平安健康,稍作停泊。陈泊生,陈泊生可他根本找不到生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收留他。他们都讨厌他,否则为何会一次又一次地拿着武器伤害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尹倦之想质问都找不到罪魁祸首,仿似含血的声音逐渐微弱低沉下去,“到底为什么啊”“我罪大恶极吗?我罪该万死吗?“他这么问空旷的天,再自顾自回答下去,呢声,“我罪大恶极,我罪该万死。”如果生已无希,死又何惧。尹倦之攥紧胸口的衣服,一字一句像是从他的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爷爷,爷爷我明明不是胆小鬼,可现在,为什么连空气都能伤害我我好疼啊。”他疼得活不下去了,他根本不敢呼吸。尹倦之颤抖地伏在地上,几乎已经发不出音色,恍惚地呢喃道:“无人爱我,我来爱我可他们不许。”“无人救我,我来救我可他们不让。”太累了真的好累啊。“好疼啊,”尹倦之苍白的右手掐住了左手的手腕,拇指指甲横着划过腕部,脆弱的皮肤当即便凸显出一条血印,“我真的好疼。爷爷你带我走吧。”“楚珏,我好疼啊。”这个脱口而出的名字让尹倦之呼吸轻窒,接着不知想起什么蓦地开始低声惨笑。眼泪从眼角落下去,滑进口腔,咸涩得发苦。本以为遇到楚珏,明天能柳暗花明,到头来也是一枕槐安。痴心妄想。跟他在一起,楚珏的生活也会暗无天日,永坠深渊吧。左手腕青紫色的细小血管在重力碾压下变形,尹倦之的指甲很短,可每划一下臃红的血痕便立马涌现而出,可想而知用了多大力气。娇嫩的油皮破了,内里的皮肉出现白印,又迅速被上涌的红覆盖。他划不破血管,为什么划不破血管。过度的悲忡已经让尹倦之筋疲力尽,他使不上力气,只好把手腕抬起来用牙齿发狠地撕咬。舌尖尝到血腥的味道时,尹倦之陡然觉得胸口窒闷,同时又有一团火,那股堵烧的感觉让他眼前发黑死去活来。他想吐,所以也就吐了。红得发黑的血落在他伸开的手心时,尹倦之还很迷茫,可他嘴里满是黏腻血腥,手心的血迹也在逐渐扩大。他吐出来的是黑血。尹倦之缓缓抬起头来,大约是五点了吧。眼球上像是生了许多黑斑,他看不清天空。遥远的天边很艳,似糜烂的鲜血,夕阳从血海里慢慢落下。“倦之!”风声阵阵,人声轻轻,尹倦之的耳鸣根本没好过,他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分辨声音来源。眼前天地震荡,尹倦之努力地眯起眼睛,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影如风一般地跑过来,可这幅画面在他的眼里却很慢很慢。那个人头顶夕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他身边,嘴巴大开大合地在说什么。尹倦之半个字没听清。下一刻,最后的一点光源消失殆尽,灭顶的黑暗席卷而来。风停,世界静。尹倦之明白他又看不见了。在认识的第一天,楚珏便知晓尹倦之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想让他交付自我,楚珏首先要敞开自己暴露出脆弱命门,让倦之同情、心疼,然后心里逐渐有他。这个过程并不简单,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需要有极大的耐心,以及浓烈的爱意。楚珏知道倦之过得不好,但他并不知道尹雪融和许利都对他具体做过什么,也不了解他的幼时曾拥有过又失去过什么。病患想要重生,遗忘和直面过去是最有利的办法,楚珏不想逼迫尹倦之,所以他静静地等。等到他成为倦之最合格的爱人的那一天,自会知晓这些。可他等来了从天而降的噩耗把尹倦之狠狠地打碎了。楚珏抱着失去意识倒在他怀里的人,目露茫然。尹倦之唇边染血,右手心有血左手腕划痕咬痕全渗着血,他心脏窒停,一时竟傻得说不出话来。跌跌撞撞地扑跑过来喊得那声“倦之”抽空他所有力气,楚珏浑身僵冷的可怕。手掌呆呆地伸着托着,却又不敢碰到尹倦之,生怕让他伤上加伤,残碎得彻底。“血管差点咬破。”楚清打开急救箱,冷静地拉过尹倦之无法再用意识支配的左手,熟练地做应急包扎,声音微哑心疼,哀声,“这孩子”全城找人的通知沸沸扬扬,楚清问顾烈怎么回事,了解后急得声音都变了。考虑到尹倦之可能会自鲨,他马不停蹄地追上楚珏,怀里抱个硕大的急救箱。“爸爸,”楚珏喉头疼得发紧,好不容易能发声,恐慌地看着楚清先给尹倦之处理左手腕的伤,颤道,“他吐血了”“悲伤过度,胃粘膜损伤吐血。”楚清手上不停,动作非常迅速,同时习惯性站在医生的角度宽慰道,“小珏,别害怕。小倦一定会没事的。”车子疾驶,很快到达最近的医院,看着医生和护士将尹倦之推进病房,楚珏突然扶着白到刺眼的墙壁双腿一软,差点跪下。他低头紧盯着地面,不敢想象尹倦之如果真的把血管咬断了会如何,如果他不知道尹倦之去了哪儿让他吐完血陷入昏迷又会如何任何一个猜想都能让楚珏遍体生寒,血液叫嚣着战栗。胡邵明也没想到,会在医院里看到需要抢救的尹倦之。病床上的青年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不似清醒时插科打诨,不详的哀伤笼罩着他,让他看起来随时会死。他那么活泼好动,为何会这般死气沉沉?记不起有几年时间,尹倦之像冤大头,每个月都来做全身体检给医院送钱。做完拿着体检报告烦胡邵明问他有无得绝症,像极了怕死的小人。原来他根本不是怕死,他是想真死。绝症这种不吉利的话问多了,说不定就真的得了呢?尹倦之昏迷了两天一夜,第三天中午醒来不吃不喝不开口说话,只睁着对不准焦的眼睛看天花板,许久不眨一次。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无论看向什么地方,尹倦之的瞳孔都是没有丝毫变化的。那双眼睛美丽却空洞,没了它应有的清明与鲜活。身穿白大褂的胡邵明在病房外面对楚珏说道:“应激创伤过于严重,心理跟精神又同时受到刺激,他承受不了,所以引起了视觉功能的一时性缺失。不会永久性失明不过还是看他自己本身的具体状态,别再刺激他。”又两天过去,单人病房很安静,楚珏坐在病床边,低头用小刀削苹果。尹倦之仍一动不动地躺着,在黑暗里看头顶的景象。削完苹果,楚珏又在超市买来的小切板上把它切成小块,放进玻璃碗。“倦之,”楚珏低声,“你要不要吃点水果,很甜。”很小块的苹果瓤被牙签插着送到尹倦之嘴边,味道清甜。尹倦之没有不理人,也没有忘我地陷在过去,只是说:“吃不下。”这几天他只偶尔说些话,嗓子同之前相比发挥的余地骤减,有些生锈了似的,总是透着微微的沙哑。因为他根本吃不了饭,吃多少吐多少,所以一直在输液维持人体基本的营养。短短几天瘦了好多。“吃一点点,好不好,”楚珏说,他似乎在极力地吞咽与压抑呼吸,好半天才重新道,“医生说你要试着吃饭,所以我们先试试水果就吃很少的一点,尝尝味道就可以。”看不见的时候,眼睛的感官似乎会自主地转移到耳朵,尹倦之听见楚珏的颤音,不想让他担心,同时心口又有些疼:“你先升一下床嘛,让我坐起来呀。”“哦哦!”楚珏手忙脚乱地放下玻璃碗升起病床,让尹倦之坐起来,呼吸不稳地更过分。那根被牙签插着的小块苹果重新递到尹倦之嘴边,尹倦之做了片刻心里建设,启唇慢慢地咬住。没有反胃,他继续把果肉往嘴里噙,舌尖感受到了苹果的清香,还有眼泪的苦涩。苹果不全是甜的。尹倦之一顿,胸口窒闷,突然伸手摸索楚珏的方向。左手腕的伤没好,还在长新肉,包扎着几层白色纱布,把那截伶仃的细腕衬托得一样苍白。看他指节伸直,楚珏连忙坐得更近,语气不动声色道:“怎么了倦之,哪里不舒服?”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了楚珏的脸,温热但却湿润的。尹倦之摸了又摸,比眼睛能看见的时候还要仔细认真。他摸到了满手泪。楚珏反应过来尹倦之在摸什么,身体不自然地想要后撤。可倦之还在触碰他,他又舍不得真的远离,只好僵着四肢不再动。“我没事,你别哭。”尹倦之这么说。他被别人伤得如此深,还要让爱人不要哭。话落,楚珏的泪落下得更加汹涌,而且他不再隐忍,捧住尹倦之的双手,轻轻地把脸埋上去哭泣。灼热的眼泪烫到了尹倦之好几天没温度的手心,他想要哆嗦,起身双腿离地踩着地面,离楚珏更近,抱住他:“我真的没事我不是第一次看不见,你不要担心。”之前晚间睡觉,他起夜去洗手间从不开灯,闭着眼都能精准地找到方向,楚珏问为什么不开灯,尹倦之半睡半醒间说:“我喜欢黑暗。”哪有什么喜不喜欢,他只是习惯了黑暗而已。楚珏搂住尹倦之的腰身,仿佛是要把尹倦之的痛苦一并哭出来。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贻笑倾陈 网恋掉马指南 被儿子亲爹找上门后 重生后,墨爷的小撩精又在装乖巧 身患渴肤症的我万人迷了 我靠编剧发家致富 侯门嫡女不承宦 我男扮女装后 [综漫]我真的不是咒灵 侦探们都以为我是渣男 浪漫悖论 庶妻 还是一篇水仙文 我们相互嫌弃[网配] 再再再再世 我竟不知老年生活如此快乐 [综漫]马甲都是战力天花板 小水母的海底历险记 拘禁老大 再欺负我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