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地喊道:“阮三,你究竟在外做甚。”阮三背影一顿,他未停,往外走了去。贺元目光收回来,看着白嫩软团的阮嘉,低声问:“你晓得吗。”阮嘉晃了晃脑袋,“我只晓得,要帮父王多看几眼元姑姑。”这般油腔滑调,贺元浮上羞恼。贺元带着阮嘉去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那又是佛音袅袅,听得阮嘉满眼懵懂。太皇太后果真对阮嘉淡淡,只是点了点头,“你就带着吧,若嫌烦,就给他送了去。”仿佛是个不重要的物事般。贺元迟疑许久,看着又闭眼念经的太皇太后。到底没有问阮三的事。一出殿,正遇着乐安,韵儿跟在她后,这几日仿佛瘦了下来。她一身华服珠翠,哪里似了新寡。妆容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贺元不欲理睬她,牵着阮嘉就要走,却被乐安拦下。乐安“嗤嗤”笑,“韵儿,你看,你表姨这是又从哪找了小娃娃,看也不看你。”昔日,总是羞涩的韵儿看贺元却带了恨。他喊也不喊她。贺元心里揪疼。乐安轻轻笑,“你去和这小娃娃玩玩,本宫可得与你表姨好好说说。”阮嘉还来不得反应,就被韵儿拉着往前,身后嬷嬷忙跟了去。因着韵儿,贺元自得没有阻拦。两人站在殿门前,里间佛音依稀传了出来。宫仆一屏退,乐安那张施妆过多的脸上似笑非笑,“贺元,你倒是不嫌,昔年对他又打又辱,如今却攀上他,靠他帮你。”她故意刺言。贺元冷着的脸却缓缓一笑,自得娇美,“他都甘愿,你不平个什么。”乐安夸张笑起来,“是了,谁让表妹你容色好。不像我,好不容易寻得个驸马你又不允。”贺元不耐她怪声怪调,“你莫忘了,这几番事,可是你口口声声的他所做,你惹不起他,就来找我麻烦,也是可笑。”乐安僵了脸,还未开口。贺元又冷哼,“我才晓得,你对你驸马情深不过如此。”乐安脸色大变,她一把抓着她的斗篷,离她近了几分。“你还敢提他,贺元是你害得他。”贺元不屑,“乐安,是你自己,若不是你对我下那般狠手,你驸马岂会如此。”她面色怅然,乐安与她也算得上自小长大,如今却是这般。“我昔日,以为与你不过心性不合,谁能想你这般狠辣,那种事。”“乐安,你是要毁了我,我如何不一一回报。”贺元思及阮兆,至今心中一抖,她咬着牙恨声道。乐安楞了,转瞬她即笑开,轻声似喃喃,“表妹,你不会以为,阮兆那事,是本宫一人出的手罢。”贺元瞳孔睁大,她转脸看着她。乐安勾起了唇,“表妹,你想,那日除了你还有谁。”贺元怔住,乐安越发开心,“我虽是与虎谋皮,遭得这般罪。可你也可怜,被人当了傻子把侍弄。”乐安嗤笑,“表妹,哪有人真心待你。”贺元伸手就要抓着她问,谁想,那边响起阮嘉的哭叫声。她急急匆匆跑去,却是韵儿压着阮嘉,拿雪球砸他,宫仆们急得不行,又不敢拉扯到韵儿。贺元气得脸色发白,对着韵儿她又不能使气。谁想韵儿先站了起来,他冷漠看了眼贺元,就朝乐安跑去。贺元怔忪不已,才去看向阮嘉。阮嘉躺在雪地里,哭得嗓子都嘶哑。身旁的嬷嬷怕贺元挨了冷气,忙抱起阮嘉。回殿一路,阮嘉哭闹就没停下,他这时才像极了四岁的孩子。贺元哪里哄过孩子,手足无措拍他两下让他别哭。阮嘉哭得更大声,吵着要见阮三,还说贺元与阮三说得半点不像。贺元听得一楞。待经验老道的嬷嬷终于哄好他,贺元才犹豫问道:“嘉儿,你父王是如何说得。”阮嘉不好意思起来,他眼睛红红,奶声奶气道:“父王有元姑姑的画像,他总是说,阮嘉,这是你元姑姑,天底下最好看也是最好的人,她见了你可得欢喜不已,你呀就把她当娘。”这话长得很,他却背得滚瓜烂熟。贺元听得心一抽一疼,她眼眶泛着红,“我可没生你。”阮嘉乖巧点头,“我晓得,你是元姑姑。”到了入睡时,阮三一进内殿,见已经进榻睡得喷香的阮嘉,倒是惊住。他打着转,念叨:“你怎么把他抱了来。”贺元刚沐浴完,头发才被烘干,青丝散了一腰。“我欢喜他。”这几个字只得让阮七咬紧了牙,“你再欢喜,难道宫里还缺地方给他睡不成。”贺元爱怜的抚了抚阮嘉鼓起的脸蛋,“他离不开我,他说怕呢。”这话一出,阮七神态冷漠,出言刺道:“他才见你几次,这你也信。”贺元自个儿钻了进去,“你厌他,你就走。”阮七真转身,他抬了脚,又收回,又转来乖乖进了榻,还抱怨:“我都沐浴好,还往外去不成。”阮嘉睡得最里,贺元在中间。也幸得床榻大,不让阮七摸着了那小讨厌鬼。他搂着贺元,贺元发着怔,突然问他,“阮兆的事除了乐安,可还有旁人。”阮七楞住,只听得贺元将乐安的胡言乱语讲了一通。他迟疑,到底未说出来,只摇了摇头。贺元“哦”了一声,转头看着阮嘉,阮嘉缩成一团,小小的一个,越看她心里越软。“我什么时候才有个孩子。”突然,她开口道。抱着她的阮七顿了顿。就这迟疑,令贺元生了气,她推他,“你可是怕我占你孩子的位置,待我有了,我就出了宫,这宫里可是一点不稀罕。”阮七没理,他涩着嗓问,“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这话令贺元想了许久,她向往道:“女儿吧,得比我好看呢,就是得养聪明点。”阮七蹭着她脖颈,轻轻吹气,“你这么傻,哪里养得聪明。”贺元转身咬他一口,“我找个最好的嬷嬷来。”阮七闷声笑,却不与她继续聊此。他只一遍一遍问她,“这般来去麻烦,往后你就住了我的殿吧,表姐。”贺元不肯应,怎么求都无法。阮嘉在,贺元起得早,阮七才走不一会儿,她就起来带着阮嘉用早膳。她手把手喂阮嘉吃饭,这种事,贺元还是头回,要是以往,还是别人给她喂呢。她生疏的很,可阮嘉乖巧,老老实实坐在小椅,她一伸勺,就张了嘴。还没嚼完咽下,贺元又喂来,阮嘉也不闹,接着张嘴。贺元还嗔怪起来,“嘉儿你先咽呀,瞧你饿的。”竟一番母子作态。丫鬟们看得眼眶都红。喂罢饭,五桃却突与贺元附耳道来。贺元面色一惊,忙让嬷嬷带阮嘉下去消食。殿里,连三枣与二莲都不留。五桃才轻轻讲来,“从前,郡主曾疑惑,那伺候徐嬷嬷的小丫鬟自是把此事咽了下去,可如今郡主起了惑。她才偷偷跑来告予奴婢,那几日徐嬷嬷行为古怪,素日吃的药膳她亲眼看她另加了味药进去。”“不过几日,日就消瘦打扮,眨眼就没了。”“小丫鬟偷留了药材,一问,才得知。”“竟是致命的药。”贺元面色恍然,“你是说,徐嬷嬷是自尽,可这又为何。”五桃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晓得。除夕近了几日,宫外突然传来信。从秀春山而来,那云游四海的甘清归了金都,让她来一回清涧寺。贺元才不愿去。只是甘清说,与明华有几分牵扯。贺元只得出了宫,将阮嘉托付给了太皇太后。秀春山雪堆得越来越厚,再过些时日,就要封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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