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冤枉啊——”喊冤之声逐渐消弭,吴帝转身坐会堂前,面色仍是阴沉不定。但景王不知怎的瞥见一私无奈,心下顿时了然。戚渊渟怎会不知杨蒙一番苦心皆是实情,然而君王之术,又岂是真假之辨?身居高位,多的是能决断但不能自决之事,他懂的。思及此,晋苏便将方才记的被戚渊渟算计进棋局里的账清了,看向一旁被押着给誉王送药的狱卒。“这药是什么药?是谁指使你给誉王下药的?”一旁的王英开口了。那狱卒的下巴这才被咔嚓一声安上了,但他却紧闭着双唇,并不言语。刑堂审讯吴帝心系景王景王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假冒狱卒起来。他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皮肤是少见的铜棕色,一双明目深邃有力,虽然被两个人押在地上,浑身的不屈之气却没有半点收敛,显露出跟普通狱卒全然不同的气质来。这些死士倒是有一股同样的特质。王英一问下去并未得到他的回应,瞥了眼并不做声的吴帝,唯恐被怪罪办事不力,道:“大胆逆贼,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再不招认,可就要用刑了。”王英语毕,见吴帝仍不表态,便禀报道:“陛下,刑讯场面不甚好看,陛下与景王不如先到后堂稍作歇息,这贼人招了之后奴才便来回禀。”吴帝看了眼景王,见他浑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之态,想来一个废帝应当也是什么场面都见过,便摆手道:“你且审着。”“是。”王英便差人准备刑具,一边又威胁道,“你以为你死都不怕,哪里怕屈屈刑罚。宫中便是有千万种刑罚叫你生不如死!”不多时,刑堂之内就搬上来了一把椅子,一个烧红了的铜盆,一桶热水,两把手掌大小的铁梳子。“你还不从实招来?”王英提着尖嗓子问道。王英拍了拍手,那两名押着假狱卒的狱卒便将人拎起押到了椅子上坐着,另有两名狱卒蹲下身去解他的鞋袜,还有两名将烧红了的铜盆摆在假狱卒跟前,倒入滚烫的热水,铜盆发出了“滋”得一声,冒出许多蒸汽来。刑具已经准备妥当,王英见假狱卒仍未有招认之态,道:“用刑吧。”一声令下,那解鞋袜的两名狱卒一左一右抬起了假狱卒的脚。如此烫的铜盆和热水,可想而知放进去有多疼,但那假狱卒却没有丝毫的反抗,脸上全然是一副不屈无惧的姿态。“啊——”即便如此,当狱卒将假狱卒的脚放入盆中的时候,凄厉的叫声还是响彻了整个刑房。他本能地想要逃离,然而双肩双腿都被狱卒死死地按着,泡在水里的双脚没一会儿就烫熟了。景王只觉一股肉味直入鼻腔,不免觉得有些恶心,眉宇间的不适才露出来一点,就被边上的吴帝察觉,道:“来人,送景王回珞园。”“无妨。”景王向吴帝摇了摇头,眉宇间的不适已经消退,目光转而落在还在哀叫的假狱卒身上,道,“我问他两个问题。”吴帝应允地点了点头。景王上前去,便觉得那股肉味愈发地浓郁。他一向喜清雅的味道,又矜贵娇生,以前梁王宫的味道全是合着他的喜好去的,如今闻着这样的味道,景王只觉得令人作呕。然而才不一会儿,假狱卒大抵已经失去了痛觉,又垂下头来,恢复成一副坚毅不屈的姿态来。景王细细打量他的眉眼,一路从上往下落在他的手上、小腿上和脚上,好半天没有问话。王英心中很是不解,然而吴帝并未发话,他也只能低眉敛眼地在一旁站着。半晌,景王才问道:“你手脚处梅花式的小红点是胎记吗?”此问一出,假狱卒便浑身颤了一颤,只是很快恢复那副不言不语的坚毅模样。景王审讯线索初现景王倒也不恼,只又细细地打量他的眉眼,道:“我梁王宫此前也抓了个下药的人,也是像你这样手脚有一个小红点,现在想来眉眼处确有些相似。”那假狱卒听了,仿佛想看景王一眼,但到底忍住了,只不过双拳紧握地姿态却逃不过景王的双眼,他接着道:“他吞药自杀了,没受什么苦。”景王声音一向是轻灵悠扬,有如山中悠远的钟声,温和平静却直击人心。那假狱卒听了,指尖一松,脑袋垂在肩膀处颤抖着,眼泪直直地滴落在膝间。景王看见他嘴唇微动,似乎在嗫喏着一个人的名字。他拍了拍边上押着人的狱卒,示意他让开。狱卒不敢,抬头看了眼王英,王英得了吴帝的首肯,才示意狱卒走开。景王将手搭在假狱卒脊背上,声音低了一度,像是佛前低语一般:“我却觉得很遗憾,因为我很想问一问——你们到底有何冤屈啊?”景王此人,生来清冷,立为太子不曾欢喜,被人背叛不曾震怒,父母薨逝不曾哀泣既无七情,也无六欲。但他能敏锐地体察他人心绪,将他人掌控在自己手中。就比如此刻,假狱卒早已没了那副坚毅的模样,抬起头露出的眼神满是恨意和哀怨,他低沉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道:“有何冤屈?先祖枉死,一脉家族流离失所,而你们,还不知道有何冤屈?”“别急,待你们到了死期,就会知道的!”“哈哈哈——”笑声才起了三声,那狱卒便猝然无声。他低垂着头,鲜血从他口中滴落,落在双腿上,不一会儿就将裤子浸透,血落进水中,在里面四散开来。王英等几个狱卒跪了一地请罪:“奴才该死!”人犯咬舌自尽,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此断了,众人皆是战战兢兢,唯恐陛下怪罪他们看护不力,倒是将人逼问至死的景王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有节骨坚,有冤覆盆。”说着,便指使旁人将假狱卒放到地上,俨然一副这地方由他做主的模样。但凡换一个人这么做这么说,王英都得替他抹一把汗,但景王这样行事,王英倒是全然习惯了,甚至私心猜测以陛下对景王的莫名偏宠,定然不会怪罪于他。果然,就听堂上吴帝道:“都起来,照景王说得去做。”几个狱卒于是依言将假狱卒从椅子上抬下去,脱去他外面套着的狱卒衣服,露出里面一身寻常的白色里衣。景王在一旁蹲下,从上到下地细细将人打量了一遍,又指使边上的狱卒道:“把他的手抬起来我看看。”“将他的双足抬起来我看看。”“翻过去我看看。”景王看得十分专心,一双常含调笑之意的眼眸里跳动着炯炯神光,微蹙的双眉掩盖了他平日的那副散漫自惬,更显出与平常不同的一种味道来,看得堂上的吴帝一时失了神。景王神思敏锐,虽然专心于探寻假狱卒身上的讯息,但也本能地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眼望去,正撞进吴帝深沉如潭的眸子里。一时间,他千头万绪,心内将吴帝此刻看他的心思想法猜了个遍,却倒毁了自己一眼看穿人心的招牌,并没有猜到此情此景这样的眼眸里藏着什么心思。原来,世间还有他猜不透的心思么。景王不禁笑了一声,又转回头去,使唤狱卒道:“将他里衣解开。”他一眼一笑又恢复了寻常模样,却如明日东升、海棠花开一般让吴帝眼前一亮。即便是他脸上还贯着一道疤痕,也难掩这一刹那的惊艳。大抵是他和松兹山上的那人长得太像,而那人一直是自己内心放不下的一道光。吴帝内心这么告诉自己。“果然。”堂下景王得出了一个结论。闻旧人吴帝心起波澜时逢立夏,吴王宫里落眼处皆是碧翠,在牢狱里待了几日的景王辅一见到竟觉得有些眼晕,然而他只将手在额前抵了片刻,便又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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