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婴心里头挂念着杜家的事情,加之身上的伤痛折磨,这两日过得都不太安生,明日便是大年初五,距杜家行刑只有三日的时?间。今夜,他竟梦到了和杜鹤安初识的时候。杜鹤安比他还小上一岁,至今都尚未及冠。他们?相识于三年之前,谢琼婴是在酒楼里头认识的他。那夜他一如往常在酒楼之中买醉,时?至深夜,他方才从厢房之中出来要下?楼梯,就见得杜鹤安和那酒楼老板堵在楼梯口大吵大闹。“你当?我没?钱啊?小?爷家里有的是钱,我都同你说了,我的小?厮跑回家取钱去了,你先放我走,一会回去晚了要挨我老子骂了!怎就听不懂话呢!”那时?候杜鹤安年纪尚小?,还是第一回上了酒楼,好死不死没?带钱,这老板认钱不认人,又看他年纪不大,谁知道拿不拿得出来这么?多钱,到时?候拍拍屁股跑了可怎么?办?没?钱?没?钱也得叫他家里人来送钱。“这位小?公子莫要着急,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就当?体?恤体?恤我了,你这消费的实在太多了,两坛杜康,一坛金华酒,我真不敢放你走啊。”这么?点大的人就喝上了这些?,还真叫会享受。杜鹤安骂道:“我去你的,我体?恤你。您体?恤体?恤我吧先,回去晚了小?爷的零用钱又要被克扣了。你看看我穿的衣服,瞧瞧这绸面挺括又细密的,像是没?钱的样子吗?!”杜鹤安的大嗓门那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尤其同人吵架的时?候,恨不得用声音就把人震死。谢琼婴靠在旁边听着两人争执,听得脑仁疼,走到楼梯口说道:“烦请您二?位让让,借步下?个楼。”谢琼婴身材高大挺直,眉眼俊朗,身上穿的衣服一看便是最上等的料子,这等相貌气度,非富即贵。杜鹤安眼睛一转溜,计谋上心头,当?场坐到了地上抱住了谢琼婴的大腿,“我的好哥哥,您是哪家的人呐?今个儿就认了我当?个小?弟吧,我出门没?带钱,您帮我垫一垫,我明日就将钱送还给你。不!不用明日!我一会就让小?厮把钱送到你府上去。”谢琼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他拔了拔腿,却怎么?都拔不动。总归他也不差钱,花钱消灾,扭头便吩咐了小?厮给钱。杜鹤安都还没?来得及继续撒泼打滚,就见谢琼婴已经替他给完了钱。在他目瞪口呆之际,谢琼婴已经趁机抽回了腿来,转身就下?了楼。他反应过来,冲着楼下?大喊,“大佬!!你还没?同我说你是哪一家的人呀!”杜鹤安的声音如猛虎野兽,直直往谢琼婴的后脑勺上撞,他只是抬手摆了摆,意思便是算了,这钱就当?请他的了。谢琼婴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杜鹤安就这样缠上了他,打听到了他是哪家的公子之后便一直在他的身边晃荡。谢琼婴上赌场,他便跟着去;谢琼婴去秦楼楚馆听曲,他也要去;就连谢琼婴外?出钓鱼,他也要拿个杆子来杵在他的旁边。烈女尚且还怕郎缠,况且是像杜鹤安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时?间久了,谢琼婴也就和他玩一块去了。被梦魇住,谢琼婴再醒的时?候已经快到翌日晌午,他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唤了晴萱来问,“三奶奶人呢?”晴萱道:“早些?的时?候徐家大公子登门,后来国公爷就把三奶奶唤去了。”谢琼婴只觉得太阳穴凸凸地跳,他不顾晴萱阻拦就要起身,冷声道:“替我着衣。”谢沉那天去了都察院后就说要他们?和离,是徐彦舟吧,是他还不肯死心。谢沉那天终究是没?能办成这事,他最后一刻起了私心。他知道这样或许对宋殊眠来说不公平,但他也没?办法,谢琼婴这样的执拗,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除了陛下?罚的二?十大板开?外?,徐彦舟确实没?对谢琼霖本文由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欢迎加入用刑。徐彦舟遵守了承诺,可是谢沉却没?能把宋殊眠送回去。徐彦舟今日找上了门来,还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想来领人的罢了。谢沉和徐彦舟一块在谢家的花园那处会面,二?人在亭榭内的圆桌上面对面而?坐。徐彦舟温声道:“国公爷,我是来接表妹回家的。”徐彦舟鬓角无尘,看着谢沉的目光也是不染纤尘。谢沉没?有回答,只是问起了别的事情,他看着徐彦舟沉声说道:“你接殊眠回家?可你已经娶妻,你带殊眠回家是置她于何地?”徐彦舟在前些?年的科举里头高中探花,后连着升了官阶,只几年的时?间就走到了如今这样的地位,他的心眼自非寻常人能比。而?今见到谢沉这样问,不由?心下?一凛,然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表妹若是想要,自是可像从前一样居于徐府。”像从前一样居于徐府,徐彦舟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清楚明白?。回到徐彦舟的身边,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脱到了另外?一个牢笼罢了。谢沉问道:“清梨可知道此事?”徐彦舟默了片刻,而?后说道:“她知不知道都是无妨,纵使知道了,也不会如何。”谢沉冷哼一声,“你倒是说的轻巧,她是你老师的孙女,你还真敢这样对她?你闷声不响地将你的表妹接了回去,可知是一下?子伤了两人?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你的表妹心里还有你,还愿意跟你回去呢?”徐彦舟是明白?了,谢沉这是反悔了。他的脸色微沉,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愿不愿意,还不是表妹说了的算吗?”谢沉知道徐彦舟这是想要见宋殊眠一眼,若是叫宋殊眠去选,不用想也知道会选什么?。他有些?迟疑,想要拒绝,却听得徐彦舟温声说道:“我自然是想为了表妹好,我只要亲自见她一面,若是她不愿意的话,我自然不会强求。”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像是掺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叫人难以拒绝。况且本?来就是谢沉反悔在先,徐彦舟如今这样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谢沉好歹也算是个长辈,顶着徐彦舟这清泠泠的眼神更觉得面薄,对下?人吩咐道:“去春澄堂把三奶奶唤来。”徐彦舟笑道:“谢国公爷。”见到徐彦舟这样子,谢沉更觉得丢脸,分明是自己反悔在先,他却丝毫不见生气,若是徐彦舟吵一顿,或者挟恩图报都好,可他就是这样淡淡地笑着,谢沉也无颜再在这处待下?去了,起身说道:“那你们?表兄妹好好叙旧罢,我先行离去。”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谢沉走后,徐彦舟的嘴角终挂不住笑了。他早就该猜到了的,谢琼婴若是能这么?轻易地放手也就不是谢琼婴了。国公爷出面了又能如何?也没?有用。宋殊眠啊宋殊眠,你到底是使了手段能把人勾得这样不放啊。国公府太大,春澄堂到国公府的花园那处有一段路,徐彦舟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这雪已经还在下?,眼看着是要一直下?下?去了。亭榭之中,风雪交加,而?徐彦舟岿然不动地坐了一柱香的时?间,像是察觉不到冷一般。不远处,宋殊眠踏雪而?来,就算穿着厚重的冬衣,也依稀能见得起身姿袅娜聘婷之态。花园这一处有不少的丫鬟仆从,两人以表兄妹的身份见面,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的。宋殊眠缓步入亭榭之中,让沛竹撑伞等在外?头。今日是个晴雪纷飞的日子,屋檐之下?铃铛被风拂过叮铃作响。宋殊眠前几日挨了冻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利索,为了御寒,里三层外?三层套了不少的衣服,外?头还套了一件鹅黄连帽斗篷,能将整个人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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