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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妈妈说，他哪里可怜？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校长更可怜，在南京的校长太太更可怜。

第二天上午，瑞平在小弄堂里见到了余子建。他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会有一点古怪。不过余子建一点没有异样。余子建还能记得瑞平小时候的模样，说瑞平的物理成绩很好。

瑞平就说是。小时候还听你很早就读俄语，那样的用功。

余子建说那是很普通的事情，神态似乎还有一点腼腆。余子建穿着一件很新的衬衣，一条军裤也很干净。他从长乐路回来，用一根稻草扎着两根油条。他很和气地和瑞平点点头，就上楼去了。

反倒是瑞平在弄堂中一个人发了很久的呆。

生逢1966第三部分

生逢196611（1）

没有想到，返校第一天，他在教室中就被工宣队唐师傅喊出去了。工宣队的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在等待他。一个是&ldo;爷叔&rdo;；另一个就是小魏，她和爷叔都戴着红袖章。不过瑞平没有和爷叔打招呼，他怕打招呼会弄点事情出来。

爷叔扶了扶黑边眼镜，对瑞平说：&ldo;我们要讲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rdo;爷叔很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ldo;你面临一场新的斗争。&rdo;

瑞平两肩一震：&ldo;我知道的，我的父亲是一个畏罪自杀的反革命，我的祖父是一个破落地主。我要和他们划清界限。&rdo;

&ldo;不是，你的妈妈就是地主。&rdo;小魏说。

&ldo;我妈妈十多岁就离开家庭自己生活了，她一直在上海生活，不会成为地主的。董同志知道。&rdo;瑞平没有称呼董品章为&ldo;爷叔&rdo;。

&ldo;瑞平同学，&rdo;董品章也没有叫他&ldo;弟弟&rdo;。&ldo;经过我们调查，你的父亲陈宝栋在1943年到1949年这七年中，每年都在秋收的季节，曾经受姓陈的本家委托到乡下收取租米。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那个本家我们已经去找过了，他说有这样的事情。&rdo;

&ldo;你还不知道，陈宝栋并不是单独一人下去的，当年穷人受了灾害，自己也吃不饱，哪来的租米。你爸爸收租的船上，还有带枪的人。43和44年，那些带枪的人全是汪伪政府的汉奸保丁！&rdo;那个小魏显然感到瑞平很糊涂，&ldo;汉奸武装逼租，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rdo;

瑞平的眼前一黑，他不知道怎样面对现实。他面前出现了一个类似电影镜头一样的画面：在萧山弯弯曲曲的水道上，爸爸手中捧着帐本还有算盘，面目狰狞。爸爸的身后，站立着一个像刁小三一样的保丁，斜背着匣子炮。而岸上，是那些苦难的面孔，和褴褛的衣衫，和饥饿的孩子。在萧山老家的院子里，农民正在汗流浃背往里面挑谷子。爸爸就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箩筹子，每一担发一根。还要催背谷子的人快点。

&ldo;政策是很明白的。农村划分成份的时候，收租子帐房是地主的重要的狗腿子，也作地主处理。地主和资本家不一样，地主是敌我矛盾。邵玉清是地主家属，也是地主成份。&rdo;董品章解释说，他的推理是很明白的，有严密的逻辑性，&ldo;你们一家土改的时候正在上海，应当作为逃亡地主算。&rdo;

陈瑞平的眼眶中满是眼泪。他现在不仅是反革命的儿子，还是地主的狗崽子！

&ldo;陈瑞平同学，现在是革命路线考验你的时候了。&rdo;董品章说，&ldo;68中是一所很讲阶级路线的学校，全市都很有名的。你陈瑞平也是一个好学生，正在积极争取加入红卫兵。表现一贯很好。我们希望你站出来，揭发批判漏网地主陈宝栋和邵玉清，肃清他们的反动流毒！我们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我们工人阶级的愿望的。&rdo;

生逢196611（2）

瑞平是在惶惶惑惑之中听完了董品章的话的。爷叔现在是造反队的头头。这就等于是组织说话了。他垂下了头，说：&ldo;我愿意。&rdo;

&ldo;那么，今天下午三时，我们就要进行第一次的批判，希望你能像一个红卫兵一样参加阶级斗争。&rdo;

唐师傅也说：&ldo;我虽然到68中不久，但是陈瑞平同学的表现我是知道的。请工厂的战友放心，我们在上层建筑的工人弟兄一定能配合好对阶级敌人的批判。&rdo;唐师傅是一个钢铁工人，脸膛是被炉火烤红的，离开了炉火，脸庞也还是红的。唐师傅对瑞平说：&ldo;你交给组织的红卫兵申请报告我看到了，我看你的表现还不错，只要今天能站稳立场，我们一定能考虑你的报告。&rdo;

在爷叔和小魏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瑞平赶紧跟上几步，对爷叔说：&ldo;你们还要斗三伯伯吗？就是那个上海的本家陈树衡？&rdo;

小魏就有一点不高兴：&ldo;这是一回事吗？&rdo;

&ldo;不会，我们是有政策的。你们的那个本家，他的真实身份是工商地主，最大收入来自上海的建筑行和材料行。况且在土改中能主动交代，将土地交给政府。他年纪已经八十一岁了。我们将案卷移交了，本单位的造反派没有要求斗争。&rdo;爷叔说。

原来是这样！

红卫兵团的办公室正在隔壁。小木克双手叉在口袋里，已经听了好久了。工厂的人一走，他就喊瑞平进去。他将门关好了，对他说：&ldo;瑞平，你这回应该积极进行斗争。一定要出席批斗会。&rdo;

&ldo;我也是想去参加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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