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琼从楼门里出来:“小霞,你真打算不辞而别啊?”经过下午一番谈话,她已经彻底放下心结,她看着桑霞,目光又是凄凉,又是怜爱。
桑霞投降了。朱玉琼一手拉着桑霞,一手拉着洪望梅,欢天喜地地进来。洪望楠看到桑霞,眼睛里充斥着欣喜和恐惧。王多颖正在给洪涧琛喂汤,似乎感觉到某种气流的变化,抬起头,看见洪望楠狠狠地瞪着桑霞。
朱玉琼笑眯眯地看着洪望梅,又看看桑霞:“这下我心满意足了,娘家人,婆家人,还有亲家人,都来了!小霞,来,你坐在多颖旁边。”
洪望楠垂下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细瓷碟子。
三伯伯打趣说:“望梅,你爸爸看见你,肯定会胃口大开。”
洪望梅抢过王多颖手中的小勺:“阿颖,我来喂爸爸吧。”
洪涧琛的气色的确好了不少,含笑看着女儿:“你们都去吃饭吧,我自己慢慢吃……”
三伯伯给桑霞倒了杯红酒,今天的他看上去对桑霞毫无敌意:“小霞很久没回来了,今天赶得巧。”
桑霞端起酒杯,站起来,她扫了一眼洪望楠,又看看王多颖:“望楠,阿颖,我敬你们两人一杯。”
王多颖站起来,举起酒杯,洪望楠也慢慢地站起来,看着桑霞,眼里的话只有桑霞读得明白——他和她就此要剪断一段人生难逢的真情,但也由此获释,因为他们可以解脱这段越理越乱的情愫了。
桑霞的语气真切到了沉重的地步:“你们的婚礼我不能到场,所以今晚就提前给你们贺喜:你们结合在国家患难之时,因此是名副其实的患难伴侣,我祝你们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白头偕老。等到祖国光复之时,我们的重逢之日,能看到你们儿女绕膝,幸福美满。”
她面带笑容,眼里却泛起晶莹的泪水,席上众人无不动容。王多颖也泪汪汪地看着她。桑霞在他俩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那我就走了。”
洪涧琛却叫了一声:“等一等!”他试图站起身,但身体一阵剧痛,只得又坐下,一只去抚伤的手在中途碰翻了面前的碗,碗坠落到地上,粉碎了。
所有人都感到紧张,场面有些骚动。朱玉琼拿着抹布过来,却被孙碧凝抢过去,擦拭着桌上的汤水,洪望梅用手绢替父亲揩去衣襟上溅到的菜汤。洪涧琛自己却是泰然自若的,缓缓说:“桑小姐刚才说得很好。说起来洪家和王家是要为儿女办喜事,喜从何来?我们都是屈原的后代,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你们共结伉俪于国家破碎、民生艰难之时,所以更要相互珍惜。之后你们要远行,奔赴为国尽忠的地方,将来相濡以沫的日子还长。日本人不知道还要霸占中国多久,也不知他们会占领我们多大的国土。不过,我们内心的国土是永远不会沦丧的。一个人为个,二人便为双,将来你们有了儿女,三人便为伍,你们将来就是一个小队伍,用这个小队伍来抵抗日本人的占领,最重要的是抵抗他们对我们心灵的占领。何为患难夫妻,你们就是写照。”
说完这一大段话,洪涧琛的体力已经透支,将头靠在扶手椅的背上,闭上眼睛。洪望楠被父亲的一番话激励了,郑重地举起杯子:“爸爸,谢谢你送给我们的贺词。”
所有人都举起杯子。桑霞看了洪望楠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两人现在的内心潜语已经改变了。
大家都怀着几分沉重的心情,喝了一口杯中酒。
桑霞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皮包和毛线外套,慢慢地穿上。朱玉琼为她系上围巾,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怜爱,却又带着一种压迫:“阿沐的事,你要说话算话。”
桑霞轻声说:“您明天会接到阿沐的电话。电话里他会告诉您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我走了,您多保重……”她及时收住到嘴边的称呼,“王太太。”
朱玉琼凄然地看着桑霞:“叫惯了你就还叫我娘娘吧。”
桑霞走出门厅,转身,微笑着挥手:“多保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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