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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珠帐以珍珠织成，琉璃床上有翡翠匣、玳瑁枕、五色玉石器，铺以三千鸳鸯被，饰以无数奇花异叶。在这样极尽奢华的陈设里，琳琅万物都化作一团缭乱的光影。光影里，谢无恙垂下眼眸，低声答道：&ldo;不曾。&rdo;风吹影动，烛光透过红纱，在他的面庞上投落下流转的绯色光芒。姜葵勒令他抬眸，逼视着他的眼睛，冷冷确认道：&ldo;你当真没有喜欢过我？&rdo;谢无恙面不改色：&ldo;我没有。&rdo;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人往往不会撒谎。他的回答否认了皇太子爱慕将军府小姐的传言，符合姜葵之前的猜测。看来此人说的是实话，还可以继续逼问。姜葵的长剑凝然不动。她进一步问：&ldo;说，七月初八，通化门附近，我落水之时，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rdo;谢无恙答：&ldo;路过。&rdo;……有谁会信吗。姜葵轻哼一声。她才问出一句真话，又得到了一句假话。她歪起头，依旧微笑着看他，剑尖挑起，从他的颈间徐徐落下，挑开他的领口，停在他的胸前，隔着衣服划了个叉。随即，她俯身而下，以纤长的食指抵住他的下巴，在他的耳畔轻轻吐气：&ldo;不想死的话，认真回答我的问题。&rdo;音色动人而杀机凛然。谢无恙被她的力道托得稍稍仰头，她冰凉的发丝掠过他的眼睑。他闭了一下眼睛，低声回答：&ldo;……好。&rdo;姜葵再问：&ldo;七月廿七，秋日宴上，有人刺杀我，你在那里干什么？&rdo;谢无恙沉默了一下：&ldo;……喝茶。&rdo;……这个人实在是鬼话连篇。姜葵正要挑剑给他来一个下马威，只听见谢无恙叹了口气，说：&ldo;夫人，我没骗你。&rdo;&ldo;谢无恙，你求娶我，有何所图？&rdo;她打断他，冷冷问道，&ldo;你是否对将军府怀有不轨之意？&rdo;谢无恙又垂了一下眼眸，被姜葵勒令抬眼看她，于是他抬起眼睑，凝望着她的眼瞳，低低地说：&ldo;……你救过我。&rdo;姜葵怔了下：&ldo;什么？&rdo;&ldo;很多年前，你救过我。&rdo;他轻声说，望着她眼瞳里的烛光跃动，&ldo;我听说将军府有难，求娶于你，是想报恩。&rdo;姜葵眨了下眼睛，低头看他。他的眼瞳干净明朗，里面映着她的影子，连同无数摇曳的烛光。他的五官轮廓被烛火勾勒得很清晰，仿佛以玉石琢成般，华贵又清寂。他确是不像在骗她。可是姜葵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她思来想去，没有想出一个结果。不过她曾救过不少人。也许他是她曾经救过的许多人中的一个，在茫茫的记忆里不见了踪迹，只留下过一朵微末的浪花。姜葵还想问她是如何救的他，可谢无恙似乎并不想说。&ldo;你对将军府一事知道多少？&rdo;她又问。谢无恙忽然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间，低声说：&ldo;噤声……隔墙有耳。&rdo;果然。姜葵转头往外一看，隐约望见青幔帷幄外有影影绰绰的人流。甚至有宫人在小声嘀咕，声音压得极低，以姜葵的武功却听得见：&ldo;方才帐里那么大动静，怎么这会儿突然没声了？……素闻太子殿下常年抱病，莫非确是不大行？&rdo;&ldo;……&rdo;他们在关心什么。……但她确实不能让宫里在新婚当夜就流出皇太子与太子妃不和的传言。姜葵回头剜了一眼谢无恙，冷声道：&ldo;躺好。&rdo;谢无恙闭上眼睛。灯火里，姜葵一把撩开花瓣似的裙摆，伸出笔直漂亮的小腿，弯身将长剑重新绑上，动作干脆迅速。那柄软剑再次紧贴在她洁白的肌肤上，菱形的蟒皮鞘反射着片片烛光，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缓缓收起了牙。姜葵利落地回坐在谢无恙的身上，抬手拢了拢发髻，而后双手按住床架，猛然发力！她将整张床抖得吱呀乱响。帐外重又响起低低的议论声：&ldo;太子殿下好厉害的功夫！&rdo;&ldo;……&rdo;闭嘴。姜葵的脸上微微发烧。她低下头，恰好撞见谢无恙抬眸看她，他的眼瞳明净，望着她的目光温和而沉静。&ldo;你不许看我。&rdo;姜葵小声说。&ldo;好。&rdo;谢无恙小声说。他的眸光掠过斜插在她发间的那枚红玉簪，微微动了一下，立即落下去。乱作一团的绮罗珠翠间，他再次闭上眼睛。朦胧的光晕里，他的身边坐着那个明艳的女孩。她的发丝垂落在他的颈间，体香淡淡地传过来，温暖而真实，像一场缱绻绮丽的大梦。-直到夜漏三更，繁星依天。一对同心烛渐渐燃尽了，焰光陷落在繁花之中。姜葵睁开眼睛，从婚床上起身，抬眸望了一眼谢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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