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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裴晏舟心中一时有些复杂难言，哪怕是在谈再重大的合同面对再难缠的客户，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床上的人胸膛轻微的起伏着，纤细的十指无意识地捏着被角，一手甚至还无意识地覆在了小腹上。　　他苍白的嘴唇开开阖阖，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裴晏舟凑近听了听，只隐隐能听出类似“宝宝”“别闹”“爸妈”的呓语，声音细弱，甚至带着哀求。　　裴晏舟眸子沉了沉。　　他想起他在盛洲看到他的那一幕。　　那个男人……好像是悦行的副总？　　叫什么来着？方……方德明？　　裴晏舟想起他跟小孩那么亲密的样子……是亲戚？　　不，不对，如果是亲戚，他不会在进入包厢不到一个小时后就那么狼狈地出来，自己一个人蹲在马路上哭。　　所以……裴晏舟指尖动了动。　　圈子里有人喜欢年轻的小孩，威逼利诱也不在少数。裴晏舟不参与，不代表不知道这些腌臜事。　　那个方德明……　　裴晏舟眸子沉了沉，一时之间又有些后悔。　　若是真的是他想的那样……他刚才就不应该直接离开。　　……最起码，也不至于让小孩经历那些事。　　病房里寂静无声，半空的药液在输液管中一滴一滴地下落，发出无声的“啪嗒”。裴晏舟心中百转千回，直到床上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输着液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裴晏舟垂眸一看，连忙半撑在床上按住他的手：　　“别动！”　　林遇安缓缓睁开眼，目光首先落到触感温热的左手上，眨了眨眼，缓缓上移，对上裴晏舟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裴先生？”　　少年五官精致，细密的睫羽似振翅欲飞的蝶，露出的浅色琉璃眸还带着些许迷茫的浑噩，怔怔地看着他。　　裴晏舟顿了顿，随即收回手，坐直了身子，声音平静道：“手在输液呢，别乱动。”　　林遇安又垂眸看了一眼，片刻后，才低低地哦了一声。　　裴晏舟坐在床边，食指敲打着拇指骨节，心里有诸多的话，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口。　　林遇安怔怔看了他好半天，最后竟是咧嘴笑了笑。　　裴晏舟对上他的视线。　　林遇安轻轻笑着，眉眼微微弯起，看起来格外的乖巧：“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裴晏舟看着他眉眼含笑的模样，确实不知为何心里忽地有些心疼。他眉宇压低了几分，声音一贯的低沉，却是多了几分温度：“没做梦。”　　他看着他，手指微微动了动，最后安抚一般地拍了拍他：“在医院呢，没事了。”　　林遇安想笑，嘴角却怎么都勾不起那一抹弧度。　　裴晏舟看了他，沉默半晌，最终试探开口：“医生说……你怀孕了。”　　林遇安睫毛颤了颤，心里却并不意外他知道。　　“孩子是……我的？”　　林遇安眸光垂了垂，没看他，只默默点了点头：“……是。”　　哪怕心中早有猜测，可从他口中亲自听到答案，仍旧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沉默良久，心中各种情绪翻腾，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姿态。最终沉声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负责。”　　“不用。”　　裴晏舟愕然看着他，林遇安抿了抿唇，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　　裴晏舟眸光沉了沉。　　林遇安垂着眸子：“我们之间……本来就是意外。您放心，我不会死乞白赖求您负责。”　　裴晏舟声音冷了几分：“那你是想……”　　林遇安出自爱床上的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被子：“手术需要家长或者……配偶签字，”他顿了顿，声音有些艰涩：“我父母那边不方便，所以……麻烦您签个字就好了。”　　裴晏舟的眸光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林遇安歪着脑袋看他，反问道：“您想要吗？”　　少年眸子清澈，恍若一汪清泉，深可见底。　　裴晏舟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　　“……抱歉。”　　他猛地起身，面上一贯的矜贵俊美，眉宇间却是沉沉的压抑之色。　　他深吸一口气：“我可能需要时间想一想。”　　他说着，未等林遇安反应过来，拉开病房门大步走了出去。留下林遇安看着那“吱呀”一声半敞开的房门，一脸错愕。　　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林遇安怔怔地病房门，慢慢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总感觉那位裴先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可——　　林遇安抿了抿唇，不自觉地摸了摸小腹。　　可这个孩子，本来就不是备受期待的存在啊。　　不受期待的存在，即便是生下来，又怎么会幸福呢？　　林遇安睫毛敛了敛，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本就是错误，总不能将错就错……　　他慢慢往后靠去，才发现身下的床柔软干净，连带着周围的环境，都不似一般的病房。　　抬眼望去，电视冰箱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个小陪床，房间右边还有一个卫生间。　　林遇安有些坐立难安。　　他四处看了看，在床头旁边的柜子上发现了自己的手机。　　林遇安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可等他看清楚手机上满屏的消息后，嘴角又不由悄悄抿了起来。　　微信也好，电话也罢，满满的都是林父林母的消息，林遇安打开手机后就疯狂地弹了出来，几乎要将手机卡死。　　林遇安垂下眸子，看着微信里备注的“爸爸妈妈”，心里就像有人拿针刺了一下。　　上百条微信消息，十几个未接电话。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只因为他是一个beta吗？　　林遇安手指摩挲着屏幕，还没等他思绪平稳，又是一个电话弹了出来。　　林遇安看着备注的妈妈，沉默良久，还是按了接听键。　　“林遇安！你现在在哪呢？！”　　首先响起的就是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说你出去一会出去一会！结果一走人都没影了！你知不知道方总很生气？他那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你让我和你爸把脸往哪搁？！”　　林遇安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林母的指责还在继续：“你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跟别人出去吃饭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我跟你爸是这么教你的吗？人家方总态度和善，你干嘛一副跟面对洪水猛兽的样子？他能怎么着你？啊？！”　　林遇安听了半天，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眸子掩在纤长的睫毛之下，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那不住颤抖的睫羽。　　他低低唤了一句：“妈。”　　那边的声音停了片刻。　　林遇安双腿屈起，把下巴埋在双膝间，低声问着：“妈，为什么？”　　走廊里脚步声微微作响，男人西装笔挺，正要推开房门，听到这一句话，动作一顿。　　病房门并未关紧，电话又开了免提，很清晰地能把对面的声音听清。　　林母似乎梗了梗，随即又理直气壮开口训斥道：“什么为什么？”　　“你也不想想，我和你爸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那方总为人和善，幽默风趣，还是个alpha！虽说年纪大了一点，但比起同龄人来说，已经算是成就突出了！”　　“你一个beta，人家诚心诚意对你，已经十分难得了！你看看咱们附近的圈子里，有哪个alpha是愿意娶一个beta的？”　　林木的声音苦口婆心：“爸妈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你好？你成绩不好，脑子也不好，比起你大哥和小弟要差得远。以后毕业了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二流的大学，成绩还不是名列前茅，以后就是拿着死工资混吃等死的份，能不能养活得起自己还说不准。”　　“方总人家是自己对你有意思，妈妈帮你们牵线搭桥。以后你们在一起了，后半辈子不也不用妈再操心了？你这么大人了，总该为妈妈考虑考虑把，爸爸妈妈年纪这么大了，还能为你操心多久？”　　“你自己说说，那方总除了年纪大一点，还有什么是你不满意的？”　　林遇安闭着眼睛，他想说你所知道的附近圈子都是你认识的人，都是按照你的标准来的，当然没有beta；他想说自己的大学不是二流大学，哪怕比不上大哥在的2，但好歹是个一本；他也想说自己以后不会拿着死工资混吃等死，他会画画，能赚钱养活自己，甚至赚的还不少……　　可最终，他只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妈，如果我没记错，那位方叔叔，是有老婆的吧？”　　林母数落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林遇安把整个身体团成一团，手机放在一旁，目光无机质地看着虚空，听着那边急促的呼吸声。　　“安安，”那边似乎是在努力调整着呼吸，甚至隐隐还笑了一下：“安安，你听妈妈说。”　　“那方总的确是有一个妻子，可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妈妈是知道了才介绍你们认识的，安安，你不用担心这些，妈妈……”　　林遇安轻轻笑了笑：“您说的没错。”　　“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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