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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沉溺在她的温暖里，有一刹那产生了关于永恒的错觉。&ldo;我也不想走的。&rdo;他轻声说。他闭上眼睛，倾听她的呼吸声。微风吹动衣袂，交缠着他们的发丝。他紧紧地抱她在怀里，两颗心脏跳到一起，一声又一声，响在温柔的良夜里。最后她完全睡熟了，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他低头凝望她的脸，无声地笑了一下，轻轻说：&ldo;江小满，既然我在你心里是最好的朋友，那我们就开开心心做朋友好不好？&rdo;&ldo;别再靠近我了……&rdo;他闭上眼睛说，&ldo;我怕我走不掉啦。&rdo;&ldo;我不想跟你道别。等我真的要走的那一天，你不会知道，也不会难过。你会有一个好朋友，时常从远方给你写信，信里面都是高兴的事……&rdo;他悄声说：&ldo;我最怕你难过啦。&rdo;风声里，怀中的少女睡得恬静。他抱着她慢慢起身，走过铺满落花的地砖，钻进了等在后院外的马车里。&ldo;殿下，回东宫吗？&rdo;赶车的洛十一问。&ldo;先回书坊。&rdo;谢无恙轻声说，&ldo;她应该不想回东宫。&rdo;马车穿行过寂静的长道，停在东角楼街巷里。洛十一跳下车敲开书坊的门，谢无恙抱着醉酒的姜葵进了二楼雅室，把她放进温暖的被子里，又推了一个炭盆到她的身边。他坐在她身边，支起下巴看了她一会儿。她的眉眼在梦里也是弯弯的，弯成一个好看又快乐的弧度。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轻声对她说：&ldo;明天见。&rdo;然后他转身关门离开，上了静候在门外的马车。车轱辘转上长长的青砖道，又经过高大的夹城墙，在禁苑的密林里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了荷花池外的偏门口。洛十一拉开马车门的时候，车厢里的人捧着一个袖炉坐在窗边。那个袖炉是姜葵从书坊里翻出来递给他的，已经用得很旧了，上面的铜色褪得斑斑驳驳。&ldo;殿下？&rdo;洛十一试探着问，&ldo;你没睡吗？&rdo;年轻的皇太子安静地捧着那个袖炉，低垂眼眸倚靠在车厢壁上。星光自窗外泻落下来，停留在他的身上。&ldo;不想睡。&rdo;他说，&ldo;想记住。&rdo;洛十一找了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接着伸手去扶他起来，手指碰到了他捧着的那个袖炉。那个瞬间，洛十一愣了一下，透骨的寒意吓得他手指一缩。原来袖炉里的炭火早就烧光了，连香灰都失去了余温，铜壁冰冰凉凉，冷得直教人手脚发颤。但是谢无恙居然还在捧着它取暖。&ldo;殿下，别用这个了，已经冷了啊。&rdo;洛十一对他说。&ldo;是么。原来冷了啊。&rdo;他轻声道。洛十一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问他：&ldo;殿下，你……&rdo;&ldo;嗯。冷麻木了。感觉不到冷暖了。&rdo;他的声音平静。空气里静了一刹。洛十一低声问他：&ldo;……从什么时候开始的？&rdo;&ldo;不记得了。&rdo;他轻轻摇头，&ldo;无所谓了。迟早的事。&rdo;洛十一紧抿着唇，片刻后才说：&ldo;这个症状出现得比沈药师说得早。殿下，你的内力要护住经脉，绝不能轻易动用……&rdo;谢无恙打断他的话：&ldo;我心里有数。&rdo;&ldo;而且，这样也挺好的。&rdo;他低着头笑了一下，&ldo;我不怕冷了。&rdo;没等洛十一说话，他换了新的话题：&ldo;今日我可能会睡得久一些。另有一件要事，需要你先去盯着……那一位使罗刹掌的黑袍人，我看见他的脸了。&rdo;&ldo;她也看见了。我做祝子安时是江湖人士，不关心朝廷之事，所以她没说什么。等她回东宫同我讲后，我与她再具体商议此事。&rdo;他缓缓道，&ldo;果然如我们猜测的那般，那人是宫廷中人。&rdo;&ldo;是谁？&rdo;洛十一低声问。&ldo;认识的人。&rdo;年轻的皇太子望向窗外，淡淡笑了笑，&ldo;余公公，别来无恙？&rdo;-清晨，下过早朝，内侍监余照恩处理完一应事务，在掖庭宫里换上一件宽大黑袍，悄然离开后步入了宫城北边的一处偏殿。他是帝座前最显赫的侍臣，是北司宦官的领袖，是手握金吾卫兵权的大将军，是人人仰慕的上柱国，但是当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出现的时候，看起来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普通老人，须发皆白、笑容可掬、和蔼近人。然而当他穿上这身黑袍的时候，他的气质顷刻间变得森冷，犹如一只寄身黑暗里的枭。&ldo;吱呀&rdo;一声，他推开废弃偏殿的旧门，穿过蒙尘的前堂，停在了一扇竹木雕花屏风前。屏风后摆着一张黑檀木长桌，桌前坐着一名黑发的年轻人。他一只手散漫地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握着一枚梅花形铜钱，随意将之在半空中抛起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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