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翼州府那边来的人?」玉笙还半信半疑着。
香意断然点头,道是:「如果钟太太可以配合我们找出那人,要救出锺先生,我们完全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她贴得更靠近她,神色凝寒,一字一句说:「就凭我们也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左右他如今也算是叛徒了,死了也算不得是冤枉。」
玉笙咬紧牙槽,紧盯着她不语。香意已拿准了她不会拒绝,「我希望钟太太会守住这件事,不让第二人知晓。」
她们回到宴上,香意恭顺地与她暂别,好似适才疾言厉色威胁她的人是看到的幻象。
玉笙往后走,想要回去了,最后却又在通下去的楼梯上就地而坐——回去她还有女儿,她不能这样回去。
她便这么盯着地面,什么都涌上心头,就混成了一团乱麻,于是得以什么都不想。玉笙善于独处,在混乱的沉寂里总是想到死亡,她可能不期待存活,乃至想堕入寻乐致死的地步,可是她又极度想清醒地看到撕破重重包围的黎明。
玉笙想起那本书里写到的死亡,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对死亡的崇尚到此地步,仿佛那是一种无忧无苦甚至无形的重生——「无形,没有具象,你在笼子里看不见我,也看不见我万物同戚同生的悲喜,你只看到你小小的窗前晃过的光,以为那就是全部,你知道我为此爱你,因而你的狭隘只盛上一点就够了,那于我只是举手之劳,所以我不忌爱你……」
他如是夜里的传言一般低靡,玉笙顽力抵抗着朝上乐观,却又时而不禁堕入他这样朝生暮死的炽烈消极。
倏然间,她发觉她所见之处投下一片影子,铺在阶梯的起伏上,便显得扭曲了。她喜欢影子,残缺的丶颠倒的丶扭曲的,它们没有具象,只有隐隐约约的轮廓,在太阳还未完全透露出丑陋的具象前,它们便要涣散去……
她这样沦入了低靡的快感里。
那粘黏着她的影子折起他浩远飘虚的阴影,屈身来拥抱她,贴于鬓边温热的生息,让她恍惚自己已然身死融进这片阴影,也将就此涣散。
这使她由不得屏住了呼吸,等待这场永久的结束,只是她已全然摊开的手倏尔被攥紧,眼底越升越高的湿热撑开混沌——她到底是舍不掉,她愿自己涣散得浩瀚,却想他一直凝聚存在,只是存在,便能让她如愿地蓬勃豁然。她是一直抗拒的,抗拒堕入虚渺里寻求让自己生机盎然的存在,抗拒醉生梦死的麻痹,抗拒这密密麻麻丶纵横交错的囚笼。
「……」玉笙张开嘴深呼吸,思绪在脑中蔓延重回正轨,「锺徊……你跟我走吧?」
他由衷地笑言:「好啊。」随之,抬手来抹去她眼周的水痕。
玉笙看着他,再重述道:「我没有开玩笑。」
「我知道。」
她愣了愣,面上渐生笑容,随即挺腰亲吻了他,还说是:「你现在答应了我,要是后悔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锺徊听着,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个不放过?」
「你哪儿也别想去,要一直到我不再爱你为止。」她扬言要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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