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的男子,其实,是不适合帝位的。先帝使南越中庸地逐渐走向哀退,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夫君。只是她明白得太晚,为了权势,在她发现,他怀疑她时,她终于一步一步,用毒,提前,让慎远即了这位。时至如今再回想这一切,终究,是她错了!一声“远儿”,在繁华尽处,惟有亲情,血浓于水的相守,才是这一生不妄活的真谛。是的一切都过去了。青阳慎远亦明白,从他冲动地想占有澹台婳的那一刻,从他为此,和母亲反目的那一刻,注定他配不上她。因为当他霸道地吻上她的颈下,试图留下他永远的烙印时,却不料看到她右臂的那颗鲜红如血的守宫砂。原来,哪怕,在周朝这么多日,她始终还是没有用身体换得生。他一直以为,破国当日她同她的父亲澹台谨一样,选择媚上,换回这苟且的生。可,她竟然依旧是完璧之身。他并不想强迫仍是完璧的她。毕竟,最早,她曾安然地躺在侍寝的龙榻上,等待他的临幸,是他两年的刻意冷落,才把她推离了他的怀抱。所以他决定用宫廷一种古老的法子,让守宫舔去她臂上的守宫,待到她察觉定会以为,在昏迷中她的身子被他占有。这样,她仅能接受他是她第一个男子的事实,象她这样的世家女子,接下来所能做的,惟有妥协和顺从,渐渐地把心一并再交回给他。待到那时的鱼水之欢,才是他所要的吧。毕竟他曾经是一位帝王,他有他的骄傲,和衿贵。而且若北归候推算无错,玄忆会亲自率兵前来,届时,侮辱这位不可一世的帝王也势必让他的心中,出得一口恶气。但,纵然他按着北归候的建议,布下自以为周密的天罗地网,可,仍旧担心并不是万无一失,所以利用反目,他“舍弃”母亲,提前上路。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战斗,也是他,要证明,自己是一个男子汉的战斗。从小到大他活在母亲的庇护中,太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青阳慎远是懦弱无能的。但,也确实,他懦弱无能,娶一名周朝的和亲公主,还得假装在人前扮演恩爱,而他最爱的女子,因为,是上卿澹台谨的女儿,他只能冷落!他讨厌澹台谨,那个男子,他看得出,母亲对他是与众不同的,朝政上,只要是他的提议,母亲,都会毫不犹豫地应允。这也使得他的君威,一再被压制。而他敏锐得觉到,母亲对澹台谨的不同远远不止朝政,或许,还包括,一个女子,对男子的眷恋。所以,他更容不得澹台谨,所以,连他的女儿,哪怕,是他最初所钟意的,也一并要冷落。直到那场战斗,他亲手将最爱的女子逼落悬崖,他才真正发现,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他的心,一并在那时,失去。接着,另有一队玄黑的兵队从天而降下,因失去心,不再做反抗的他被掳到了地宫,开始真正生不如死的生活……人生若只如初见,他想,他不会因为外在的原因,轻言冷落。而,他也明白,有一种女子,是他的懦弱,注定,要失去的。因为,他保护不了这种女子,也不值得,这种女子生死相随。“远儿,我们走罢。”姬颜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伸出手,递于姬颜,姬颜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手覆上他的手心,随着这一覆,他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响起:“母亲,我们走!”夕阳斜晖,血染地,将苍穹悉数蕴红,在,这片红霞满天中,所有的爱恨情仇终于拉开最后的序幕…不离不弃月中天凉暗的月华隔着轩窗拂进殿内。今晚,冥宫很静,连从不知疲倦的蝉儿都渐停止一夏的烦燥。绯颜倦懒得倚在榻上,薄纱袖层层叠叠地褪滑到臂弯出,她凝着轩窗外的景致,面容清冷。“姑娘,该喝药了。”晴纱端着药碗进得殿来。绯颜从托盘内端起药碗,凑近唇边时,忽问:“这是第十碗了罢?”“是,姑娘,这是最后一碗了。””绯颜淡淡一笑,复问:“冥候可回来了?”“冥候还未回来,姑娘有事么?”绯颜轻摇颔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这十日,她独自于这殿中,除了睛纱,并无人前来,包括玄景。自那日后,他再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药味还是一样地古怪,带着腥气,她缓缓饮尽,甫饮尽,她突然,眉尖一皱,顿起了一阵干呕。小腹的疼痛,在这十日内,倒是不再觉得,惟干呕的症状,屡次出现,她用丝帕捂唇时,晴纱忙端上蜜饯果子。她轻捏一枚青悔,才放入唇中,突听得殿外,传来脚步声,抿进青悔,眸华往殿外望去时,只见,着一袭玄黑袍子的玄景,慢慢步进殿来。进殿的刹那,他有一丝犹豫,不过片刻,依旧,下定决心,进入殿内。晴纱会意地躬身退下,殿内,仅留有玄景和绯颜二人。绯颜并不望向他,眸华仍凝着轩窗外。玄景径直走到她的榻前,坐于榻旁。“这几日,可好些了?”绯颜没有应他的话,宛如,他只是空气。这一次,他并不恼,只是,把手覆到她犹放于丝被上的纤手,牢牢地覆着不容她挣脱。“婳,孤确实做了太多事,让你讨厌,可,孤对你的心,不会有假,孤知道,再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孤要置玄忆于死地,但,孤今日来此,对你只说一句,孤对你的爱并不比玄忆少一分一毫。”一语落时,她蓦地转首,望向他,唇边勾起一弯冷冽的笑弧:“孤?怪不得,你注定要孤。”他永远只知道,用这些特定的称谓来称呼自己,就象他的人,永远,仅想活在虚名之下。“是,你说得没错,我这一辈子注定孤独、寂寞,可对于你,我不会再放手。哪怕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坚持。”顿了一顿,他的语音渐低,“因为,我,已放过一次手,不想,再放第二次…”他恢复悬崖谷底的字称,不再用那些超然的称谓。其实他何偿想用那些称谓呢?他只是,想用这些看似超然的称谓,去克制他对她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情愫——这些情愫,缘于爱,却也耽贻于爱。这一辈子如果注定,他的付出,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不会后悔。因为爱,所以,深爱。深爱是容不下任何的悔恨。他覆住她的手,不象以往那样冰冷,有些许的温暖,一沁沁地融进她的手背,她的手突然在此刻,想挣开他的手,她不要他的温暖将她的冰冷融去,不要。可,他握得那么紧,丝毫不许她的挣脱。“婳,我想问你,如果,南越破宫那日,我没有送你进宫,而是把你纳为妻室,你是否会愿意?”这句话,他说得并不轻。带着清越的坚定,他问出这句话。她的心,骤然随着他这句话,没有任何预兆地,坠落。这个问题的答案,仿佛就在心底,可,她却无法说出来。而,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晴纱的阻拦声,以及,一女子温柔的声音:“可,你实际的妻,只是我。”绯颜的手在这瞬间,终究从玄景手中抽回,玄景没有回首,仅是略带失神地望向手中的空落。林愔缓缓步进殿内,她的容颜依旧,惟眉宇里,透着些许的哀愁,她径直越过晴纱的阻拦,慢慢地走进他们。她虽暂无名份,却也没有玄景的限足令,是以,在冥宫内,她是得允可随处走动,不必居于地宫。只是,自抵达冥宫,因旅途奔波,她的身子,并不是太好,全倚着冥霄的调理,直到这几日,方能下榻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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