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劲瘦,躺在着尺寸过大的沙发上,简直想要陷进去似的。季时川用手指轻轻拢了下她的发丝,那柔软细密的黑发又像墨水似的从他粗粝的手指上滑落,可他最终没能触上她的脸颊。会不会其实他已经死了。这只是死前的幻觉?或者说,她也死了,只是这里是天堂。季时川突兀地想。潮湿的雨水将制服浸染得又沉又重,钝痛、锐痛、灼烧的痛、骨头的痛、皮肉的痛、肺腑的痛、泥土的腥臭、草上的湿漉、虫子爬过的瘙痒、血的臭味……太多太多感官上的刺激同时发生,以至于他几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种迟钝感甚至延续至今。季时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由上到下地俯瞰、打量、端详。他嗅到了很淡的灰烬的味道,像火药、像焚香、像燃烧的纸张,几乎要顺着红酒的信息素攀爬而上,嚣张地维护自己的主权,随时准备点燃一切。他的呼吸逐渐加重,额头有了很淡的汗水。他依然觉得,他当时如果真的将她拉下了水,将她关在这里是个很好的选择。他不会关她很久,因为他总会死的。即便是月光,他也在临终时刻抓住了一抹属于他的。季时川又想,现在也许也不晚。她从他的陷阱里逃出,反咬了他一口,他因此停职,也因此无法再进入监察官联盟的事后庇护程序,更因此被摩甘比抓到。她聪明得让他差点丢了命。偏偏她又救了他。这笔账真的很难算,因为源头是他设了陷阱。季时川觉得自己可以更无耻一点,将源头略去,将一切责任推到她头上。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可以反过来补偿他。她只需要在这里再住上一阵子,没有人会知道她还活着。季时川觉得自己把账算得很漂亮。他就是靠着会算账,才走到现在的。虽然在被她反咬时,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了极大的兴奋,一种令他几乎忘却呼吸,为之感到振奋的兴奋。但是没关系,这个可以忽略不计,只要能把这笔账算成他想要的样子,他可以兼容论迹不论心与论心不论迹。要怪,就怪你比幻想中的还要……他像条死狗一样翻身时,他看见她的裙摆随风飘动,再抬头,就是她睁大眼睛落着泪的样子,苍白的脸上只有着无措。季时川没有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心脏已经拥堵在喉中,他感觉到呼吸有些艰难。最后,他弯曲食指,抵住她的脸颊,灰发下的眼睛也垂下望着她。他抬起眼,捏着她的脸,感觉内心的空茫像是寂静的雪夜一般。最终季时川松开了手,看向了公寓的门。电视剧的声音聒噪至极,直直地往我耳朵里钻,硬生生将我从梦中拖拽出来。我茫然地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的吊灯,又过了几秒,我才看见季时川坐在我脚边在吹头发。我:“……”我没忍住抬脚踹了一脚他肩膀,“你他吗的能不能滚回你房间看电视吹头发,吵死人了。”季时川身体晃了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鼻音浓重,“我马上要出去开会了,大不了你等我走了继续看。”我看着季时川对着他那头头发又是吹又是梳又是卷的,硬生生将那头灰色的头发驯服成我在许多广告里看见的样子,颇有些震撼。什么人啊,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不开个发廊。季时川将东西放到旁边,站起身来时,我才发觉他已经穿上了监察官的制服,身宽腿长屁股翘,肌肉将制服撑得满满的。……看来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起猛了,看见双开门冰箱走路了。”我合上眼,翻了个身。陡然间,却又听见季时川喉咙里溢出了声类似干呕的声音。我没忍住转头看过去,刚转过去,便看见季时川捂着嘴,肩膀抖动了下,异色的眼瞳望着我。我蹙眉,“你干嘛?别讹人啊!我什么都没干!”季时川仰着头,像是吸了口气,朝我摆手,“没事,只是易感期到了,对信息素有点敏感,你一醒来这浓度就不对劲了。”我:“……你少发疯,易感期来了你还能跟没事人似的?”“我易感期除了对信息素敏感,体质稍弱外,完全没什么情绪影响。”季时川望向我的脖颈,眼神里却带上了些入侵性,“不过有点想标记你算吗?”他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呼吸几乎打在我的脸上,视线再次凝聚在我的脖颈上,“我听说alpha咬alpha的信息腺会让对方过呼吸导致发烧,刚好我也有点发烧,不如传染给你。”我抓着他的头发,认真看着他,“你发的什么骚我不知道,但是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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