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当大官是好。&rdo;他想:&ldo;光是大门口的这份威风,就够吓人的了。&rdo;
紧接着他又想:&ldo;这府里头,又得是个什么样儿呢?&rdo;
里头当然又是一番温柔富贵的景象,但因为和他实在是没什么关系,所以他好奇得有限,只是惦记着那富贵乡里的叶春好,又怕人家对她不好,又怕人家对她太好,有心托人给她带个信儿,又找不到相识的熟人。
无奈之下,他只得耐下性子傻等。如此等到了下午,他正坐在门洞内的长椅上,听身边几个老听差扯淡,忽然有所预感似的一扭头,就见一对美人相依着走来,其中一人梳着乌黑的齐耳短发,穿着白地浅灰柳条的旗袍,瞧着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正是叶春好,旁边一人梳着两条大辫子,却是蓝衣黑裙白丝袜,一派中学女生的模样。
叶春好略微有一点近视,眯着眼睛认清了张家田后,她一点也不避嫌,脸上立刻就有了笑模样,一边快走过来,一边唤道:&ldo;二哥?你是找我来了吗?&rdo;
张家田见了叶春好的好模样,却是有点自惭形秽,强定了心神开玩笑:&ldo;不是,你再猜。&rdo;
叶春好摇了头:&ldo;那我可猜不出了。&rdo;
当着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的老听差,张家田不敢说实话,怕那帮人听了,要笑话叶春好。向旁走了几步避开了旁人的耳目,他小声说道:&ldo;你一个人在外面谋事,我不放心。正好这儿招人使唤,我又闲着没事,就过来了。&rdo;
叶春好听了这话,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道:&ldo;二哥,你真是的,拿我当个小孩儿看。可你是个自由惯了的人,如今干这个活计,不拘束得难受么?&rdo;
&ldo;我没事儿。干活挣钱,不比在街上混强?你个姑娘家都知道要强,我是个男人,更得干点儿正经事,对不对?&rdo;
叶春好看着他,点了点头,心里明知道他对自己有所图谋,可是又不能不承认:他对自己也是真好。
这时,张家田又道:&ldo;你知道我在这儿就好了,要不然我还犯愁,不知道怎么给你捎信儿。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受了欺负,或者是让人干活跑腿儿,都来找我,我给你干。&rdo;然后他对着那女学生微微一抬下巴:&ldo;去吧,那位小姐正等你呢。&rdo;
叶春好转身要走,临走前抢着对他小声笑道:&ldo;她不是小姐家,她是这府里的三姨太太,我的学生。&rdo;
话音落下,她转身跑回了那位三姨太太身边,两人像一对姐妹一样,继续并肩走出去了。张家田看着她二人的背影,就觉着春好真干净,真灵秀,像清晨一朵含苞带露的花。那三姨太太打扮得再嫩,再装女学生,也不如春好的一个零头。
所以,他也下了决心:非得尽快把春好带走不可了。
春好既是从大门走出去的,那必要走大门回来。张家田眼巴巴的坐在门内等着春好回来,那长凳上仿佛长了刺,扎得他坐不住。旁边一个名叫老吴的便抬头看他:&ldo;你这是闹痔疮了?&rdo;
&ldo;不是……&rdo;他心不在焉的敷衍答道:&ldo;我是看我妹子怎么还没回来。&rdo;
&ldo;那个女先生,是你妹子?&rdo;
&ldo;表妹,不是亲妹子。&rdo;
老吴笑起来:&ldo;表妹?那你小子就更甭等了。你表妹现在是三姨太太的宝贝,轮不着你惦记了。&rdo;
张家田和他相处一天,已经发现这人嘴敞舌长,此刻听他话里有话,心中立刻一动:&ldo;她顶个先生的名儿,其实不过是多念了几年书,其它什么都不懂,还是个丫头片子呢。三姨太太再缺人才,也犯不上拿她当宝贝啊!&rdo;
老吴听了这话,依旧是摇头嘿嘿发笑,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张家田等到了天黑。
雷府的门房,夜里也少不得人,张家田是新来的,理应多受累,正好他自告奋勇的愿意值这前半夜的班。春天的夜,还非常的冷,他躲在门房里,隔着玻璃窗向外望,心想这深宅大院里的姨太太,还有胆子彻夜不归不成?
他等了又等,迷迷糊糊的等到了午夜,他半闭着眼睛坐在窗前,困得向前直栽。大门外的卫兵都换了一拨,朦朦胧胧的,他能听到那帮大兵在抽烟卷扯闲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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