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姜轻霄淡淡地蹙眉,望着此刻眼眶泛红,神情隐忍含泪的青年,神情无奈又好笑。他生性单纯也就罢了,怎又这般敏感呢。自己不过是为了顾全他的名声不与他同住一屋,怎到他那便是她讨厌他呢。“睡在这里会很冷。”姜轻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让他放弃。“轻轻不怕,我也不怕。”谁知青年并不上当。“这里味道很重,你闻了难受。”她又道。青年小声地吸气,执拗地说:“轻轻能睡,我也能睡。”得,这是跟她拧上了。谁知话音刚落,一阵寒风便从大敞着的房门吹了进来,姜轻霄明显地感觉到掌心中的手腕在微微发抖。姜轻霄瞥了眼他那踩在黑沉地面,已经被冻得冰白的双脚,摁了摁发紧的眉心。体寒之人最忌赤脚受冻。终于,她妥协道:“回去吧。”“我和你一起。”比起又闷又冷的草药房,燃了木炭的侧屋温暖如春。将地铺重新铺好后,姜轻霄望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如三角形的粽子一般,坐在床上盯着她的青年,疑惑地问道。“怎么还不睡?”青年没有回她,只是摇头,曜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少顷,姜轻霄反应了过来,失笑道:“你睡吧,我不会再走了。”柳惊绝半信半疑,“当真?”见女人点了点头,柳惊绝还是不放心,眨着水润的眸子一刻不移地紧盯着她。“那你说怎么办才好?”年轻的姜大夫,被他磨得实在是没了脾气。闻言,青年一时也犯了难,环顾四周后,眼神落在了自己放在床头那妥帖折起的腰带上。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子,眸中泛着希冀。跃跃欲试地问道。“可以吗?”六个鳏夫望着自己手腕上系着的一圈腰带,姜轻霄有一时的忡怔,实在想不起方才自己因何心软答应了他。她循着腰带的另一端望去,但见青年正一圈又一圈地用腰带缠着自己的手腕,笑得一脸的慧黠与满足。口中小声喃着:“唔,多绕几圈,这样就不怕轻轻再跑掉了。”姜轻霄:“”做好这一切后,柳惊绝心中踏实了几分,再转头看向另一侧时,对方已经躺下闭上了眼睛。但他知道轻轻没睡。随即小心翼翼地扯动了下手腕上的腰带,趴在床头小声地道了句。“轻轻,晚安。”过了许久,闭眼假寐地女人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幽幽地叹了口气后,浅浅扬唇。末了,无声回了句:晚安。等柳惊绝再醒来时,已然是晌午了。清醒的下一瞬,他便转头看向地面,那里空空如也,地铺早就被人收了起来。等柳惊绝慌忙穿好衣服出门寻人时,便见姜轻霄正在院子里晒药材。今儿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草药再捂就该发霉了。看到青年后,她轻轻点头,“醒了?”“午饭和药我都温在灶里了,记得喝。”闻言,柳惊绝快走几步,来到了她面前,眨眼道“你没走呀。”姜轻霄知道他什么意思,随即笑着回他,“这里是我家,你想让我去哪里呢?”听完她的话,柳惊绝也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颇为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吃完午饭和药出来后,柳惊绝便见姜轻霄手中正拈着一根已经晒干了的草,蹙眉沉思。他走上前瞧了那草一眼,连忙将那干草从她手中抽出,扔在了地上。“唔,这绚雾草有毒,轻轻不能碰!”闻言,姜轻霄眼睛一亮,抓紧了他的衣袖急忙问道:“你认得它?”这草是她采药时无意间混进去的,晒干之后发现但凡在它周围的草药,经络全都莫名发黑,失了药性。姜轻霄找了许久,都没在师父留下的医书中找到它的记载。而她又是一个喜欢归根究底的性子,越没见过,就越想搞懂它到底是什么,所以柳惊绝的话让她既意外又惊喜。柳惊绝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激动,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忍不住心口直跳,透白的耳尖也泛起了红。他有些紧张,但仍乖巧回答:“嗯,我在山上见过的。”“这绚雾草有毒,散发的气味会让人浑身发酸发麻,碰过的地方过一会儿便会刺痛难忍。”说到这,柳惊绝蓦地睁大了双眼,急忙拉过姜轻霄的手查看。果然,食指指腹已经起了几个小小的燎泡。经他这么一提醒,姜轻霄才觉得方才触过那绚雾草的手指此刻疼痛难忍,如针扎一般,火辣辣的疼。谁知下一刻,指尖便陷入一片潮湿温凉中,极大地缓解了痛意。姜轻霄吃惊地看着正垂头含着她指尖的青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在做什么。”说话间,她便清晰地感觉到青年的牙尖在一点点地磨着自己的指腹,那疼痛中泛着酥麻的异样感觉,让素来沉稳的姜医生,心乱如麻。“唔,我在替轻轻解毒。”柳惊绝抬眸看了她一眼,含混地解释道。绚雾草毒性甚大,若是不赶紧解毒的话,轻轻的手会疼上三四日,而他的蛇涎,恰好能解百毒。姜轻霄平生第一次见这种解毒方式。青年的眼睛好似一汪清澈幽深的潭水,无时无刻不湿漉漉的。望着俊美青年含着她的手指,神情无辜又纯然的模样,姜轻霄只觉得一股热意自胸口冒出,直冲她的面皮。神情向来温和淡漠的姜大夫,第一次有些失态地脸红了。“够、够了!”“柳公子,这不合礼数。”姜轻霄说着,刚想强硬地抽回自己的手指,谁知竟被对方大力握住了手腕,不让她挣脱。青年嗔了她一眼,霎时间眼波流转。“不治好,会疼的。”他含混地说完,便愈加使了些力气,敛起眉一边吮一边凝着姜轻霄,提防着她再次抽手。见挣扎不过,姜轻霄不知所措地别开眼,长睫轻颤如风中蝶翼,不敢看他。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空气中有什么在若有似无地浮动缭绕,暧昧纠缠着。就在这时,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姜姐姐,我来给你送草药了。”姜轻霄受惊一般抽回了双手,慌忙转身。便见一个瘦弱少年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眼睛黑亮亮的,隔着篱笆在瞧着她。是水衣。少年进来后,将后背的竹筐卸下,笑着向姜轻霄问好。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了姜轻霄身后的青年,神情疑惑地问道:“姜姐姐,这位是谁啊,水衣怎么没见过?”闻言,姜轻霄侧了下身子,露出身后的青年。想到柳惊绝身世未定,她怕多说多错给他惹出事端,索性模糊处理。“他是柳惊绝,我的远方表弟,途经此处顺便来看望我。”少年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扫了柳惊绝一眼后,随即笑着礼貌道:“柳哥哥好,我叫水衣。”对上少年黝黑的眸子,柳惊绝微微眯眼,一股轻微的战栗感自他的脊背攀爬而上,直冲后脑。那是蛇族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在告诉他,面前的人对他有着潜在的敌意。下一刻,那少年便移开了目光。水衣弯腰,从竹筐里将草药一点点往外拿。“姜姐姐,今日天气好,我就去山上采了些药,你瞧瞧。”他说着,将手中的草药摊开给姜轻霄看。正值隆冬,能挖到的草药自然不比春夏秋丰富,他手中最多的便是山中常见的防己、钩藤还有威灵仙等。虽说常见,但是它们的根大多在地下深处,厚雪一盖,挖起来便更加有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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