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就是那样东西,一个替罪羊。
「矿脉之秘绝不可外泄,要我说还是这样都杀了好。」高瑛不以为然地冲山坳里抬抬下巴,「你说呢,傅大人。」
「大人这是在考下官呢。」傅行简微微笑道,「在下一个七品县令,手上有的只不过是一些衙役杂兵,又哪里有本事杀死这么多人。」
呼啸的山风乍停,一片原本还打着旋儿的焦黄树叶忽然失了力,抖了两下,嚓地一声落在傅行简与高瑛之间,继而一声轻笑刺破了周遭的凝滞,
「傅大人切勿妄自菲薄,分明是你勾结山匪屠了骆台村。」
「提督大人。」高瑛话音未落,傅行简即道,「这条矿脉于八个月前被发现,而老祖宗为何迟迟未回应大人立即开采的奏报。」
高瑛的笑滞在嘴角,眼底骤凉。
傅行简仿佛没看出高瑛的愠色,仍继续道,「他老人家为人谨慎,凡事先求一个稳字,不然也不会在汪弗死后,果断放弃了鄢桥坊那一路买卖。」
高瑛愕然转身,一直淡定轻蔑的神情如同打翻的漆桶般一变再变,精彩纷呈,「叔父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傅行简低眉驯目,就如同方才咄咄逼人之势是高瑛的错觉,「下官在东厂狱中数次几近丧命,能活下来靠的全是老祖宗的怜惜与器重。」
汪弗之事就连他这个亲侄儿当初好奇打探,都受了一番叱责,傅行简身为一个外人,若非叔父告知,怎么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高瑛的眼睑细微地颤动着,眼梢的馀光再一次打量了这个传闻中懦弱无能,被一个纨絝王爷当女人一般娶回家的少爷,又想起了叔父信中那一句他曾不屑一顾的评价,
不容小觑。
呵……高瑛凝目,为自己这片刻失神感到可笑。
叔父的确谨慎,但有时候未免太过战战兢兢,傅行简以七品之职孤身在雍京,那和掉入狼窝的兔子又有什么区别,何足挂齿。
「行啊,你既得叔父器重,我倒要瞧瞧你如何能在十月初五前将这两个村子清理干净。」高瑛转身,眼神鄙薄,步子却重,踏得脚下焦脆的落叶吱嘎作响,「苏赫王子的耐心有限,再加之他们需要的是成品,时候可拖不得了。」
「请大人放心,在下将会在九月三十之前将村子里的人都赶出龙脊山,必不会耽误了老祖宗的买卖。」
开采秘而不宣的玄铁矿,在骆台村上盖一座冶炼场,将做好的兵器卖与外族人,这才是高似让他来的真正目的,也是苏赫巴鲁会出现在雍京的原因。
傅行简直起恭送的腰身,定定地看着高瑛顺着山路而不断起伏远去的背影,眸色中闪过一丝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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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堂大人!」
永宁府知州邱宏朗一早就赶到了位于雍京的总督府,神色焦灼,气愤难当地告状,「那个傅行简分明是勾结了梁胜财,下令整座虞县无论新屋旧屋全都重修加固,劳民伤财,现在是怨声载道!」
虞县隶属于永宁府,正是为邱宏朗所管辖。
杜锡缙原本正坐在案前忙碌,闻言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你是说傅行简?」
「部堂大人,您也被骗了是不是,还以为徐阁老力保下来的是什么洁己奉公之人。」邱宏朗说话大开大合,激动起来手臂就忍不住挥着。
杜锡缙放下手中的笔,眉心紧锁,思忖片刻,似乎也无法为傅行简这个举措找到什么合适的缘由。
虞县虽穷,可山中木材丰富,梁家世代做木材买卖,到了梁胜财这一代已然是囊括了永宁府丶秦州府甚至雍京部分木料供应,赚得是盆满钵满。
但梁胜财在虞县本身却没什么生意可做。
傅行简一到任就与梁胜财有所往来,这点杜锡缙早已有所耳闻,这并不稀罕,就算傅行简不找梁胜财,他也会主动献殷勤。
但傅行简突然大量从梁胜财处采购木材,修缮百姓原本住的好好的房子,这事就没这么简单了。
「部堂大人,虞县的百姓都闹到下官这儿来了,可傅行简品级虽小,却是徐阁老的人,再加上傅家,哦哦,还有那位潞王殿下,下官又怎敢轻易拿来问话。」大冷天的,邱宏朗一头的汗,「这才一早来叨扰您。」
杜锡缙捻起胡须沉吟道,「他若爱财有的是暗地里的功夫,又为何偏要大张旗鼓?」
虞县才多大,因为境内多山,县城面积本就是周边几个州府里最小的,弄点木材修缮房屋,说到底也不过是小贪,可这阵仗却大,惹了全县的百姓。
『「部堂大人,还不止于此啊!」邱宏朗被闹得头疼,「傅行简若只是贪那点小财,又哪至于让下官如此头痛?他说山里闹山匪,还将龙脊山里两个村的村民尽数赶下山来,就连走不动道的老人家都硬抬上车拉了下来,这中间有村民闹起来,竟还让人镇压,差点就闹出了人命。」
「他赶村民下山做什么?」杜锡缙站了起来,神情亦是愕然。
「这下官也不得而知了。」邱宏朗道,「没人知道他究竟要干嘛,人是都给弄下来了,又是用的梁胜财的木头搭建了屋子先住着。」邱宏朗的声音愈发激昂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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