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齐弘文突然想到路上还应该备点干粮,忙让李匡仁出去想想办法。
&ldo;要不,我去弄点压缩饼干来吧。&rdo;李匡仁不假思索地说。
&ldo;好吧,能搞到的话当然再好不过。&rdo;齐弘文点点头。
李匡仁当即出门而去,齐依萱觉得有点奇怪,现在糖果店里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哪里去买压缩饼干?如果没有搞错的话,那玩意儿只有军队里才有,满苏州没有一家店铺会出售这种东西。
齐弘文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自己的旧西装,要女儿明天穿着这身男装上路,同时建议最好再去剃头店把头发也剪短点。
&ldo;那我现在就去剪头吧,&rdo;齐依萱答应道,&ldo;我看小李有一顶呢绒的工人帽,明天跟他借来往头上一扣,再用锅灰把脸抹黑点,那就谁也看不出来了。
&ldo;路过哨卡的时候别多说话,有事让小李去应付,千万记住啊。&rdo;齐弘文再三叮嘱。&ldo;还有,出门出路一带要学会见貌辨色,万事不可鲁莽……&rdo;
&ldo;记住啦,&rdo;齐依萱笑道,&ldo;爸爸,你简直比老太婆都啰嗦。&rdo;
&ldo;孟松胤的事情你放心,等近阶段的危险过去后,我会尽全力营救他,&rdo;齐弘文一脸严肃,&ldo;不出意外的话,我还是有点把握的。&rdo;
这句话,齐依萱听在耳里却并没放在心上,认为父亲只是嘴上说说,聊作安慰而已。
&ldo;新鲜青菜一块钱三棵、新鲜青菜一块钱三棵……&rdo;河面上远远地飘来一阵叫卖声。
&ldo;晚上多买点菜,把剩下的那点鸡蛋全炒了,再蒸点火腿,敞开肚皮吃一顿,算是给你饯行吧。&rdo;齐弘文苦笑道。
&ldo;好吧,我去把卖菜船叫过来,&rdo;齐依萱走到窗口探头大叫,&ldo;买青菜。&rdo;
&ldo;来喽。&rdo;小船上的汉子一边答应一边加紧摇橹,船头很快便靠到了后门边的台阶下。
齐依萱跑下楼去,开了后门,蹲在台阶上准备挑菜。
&ldo;大小姐,一块钱两棵,随便挑。&rdo;船上的汉子放下橹,将缆绳穿在墙上的缆洞里系牢。
&ldo;咦,刚才还喊一块钱三棵,怎么一转眼成一块钱两棵了?&rdo;齐依萱不高兴地问。
&ldo;大小姐,肯定是你听错了,&rdo;汉子矢口否认,&ldo;我一直买一块钱两棵,不信你去问那边河滩上的嫂嫂,她刚买了两棵……&rdo;
&ldo;算了,不买了。&rdo;齐依萱有点恼火,转身欲走。
&ldo;大小姐,再商量商量吧,&rdo;汉子马上软了下来,&ldo;你看,多新鲜的青菜啊。要不这样吧,我赔点老本,两块钱五棵怎么样?&rdo;
&ldo;你这个人做生意不老实……&rdo;齐依萱看看河面上没有别的菜船,只好再次蹲下身来挑拣。
这当口,前面的天井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吆喝:&ldo;捉垃圾哎‐‐&rdo;
苏州近郊的农人有一传统,空闲时肩挑一付箩筐穿门入户,走进沿街人家的天井、客堂收集菜皮、蛋壳、煤灰之类的垃圾作肥料,名曰&ldo;捉垃圾&rdo;,有时登堂入室一直闯进人家后院也是常事,居民们司空见惯,向来不以为怪。只是近年物资短缺,百姓家中哪有菜皮、蛋壳可扔,所以已经好多年无垃圾可&ldo;捉&rdo;。
&ldo;没有,没有。&rdo;前面厢房里的小王闻声走了出来。
&ldo;先生,煤球灰也要。&rdo;捉垃圾的汉子央求道。
&ldo;没有,煤球灰也没有,快出去。&rdo;小王不耐烦地叫道。
话刚说到这里,猛听得一声枪响,随即是一阵身体倒地前压翻锅碗瓢盆的稀里哗啦声‐‐齐依萱跳起身来,转脸一望,只见客堂里站着一名打扮成农民模样的捉垃圾汉子,手里拎着一支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自己的胸口,而小王早已趴在地上气绝身亡。
齐依萱尖叫一声,手里的青菜全部掉落,幸好捉垃圾汉子马上掉转枪口,迅速朝楼梯上冲去。齐依萱终于明白过来,此人真正的目标是父亲齐弘文。
楼上很快便响起了枪响,听得出双方正在近距离对射,看来父亲刚才听到枪响后已经有所防备。
六、七声枪响过后,一串沉闷的滚动声传来,像是有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齐依萱吓得浑身乱颤,双脚再也挪不开步。
&ldo;依萱,快跑!&rdo;齐弘文突然从二楼窗口探出身来大叫,肩膀上鲜血淋漓,看来已经中了一枪。
齐依萱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跑、往哪里跑。
齐弘文从窗口跨出一条腿来,一手抓牢预备在窗台上的绳索,意欲下滑到一直泊在窗下的小船上去,没想到台阶边那条菜船上刚才还在讨价还价纠缠不休的汉子,早已拔枪在手守候多时,稍微一瞄啪一声扣下了扳机。
这一枪正好打中齐弘文的胸口,齐依萱恍惚中只见父亲的脸上一片痛苦,但仍然支撑着向菜船上的汉子连开两枪,随后身体朝后一仰,轰然倒向地板。
菜船上的汉子头部中枪,咕咚一声栽入水中,鲜血顿时染红了河面。
附近河滩上洗衣服的妇女见状一哄而散,齐依萱总算缓过神来,一面哭一面叫,像疯了一样冲进后门,连滚带爬地奔向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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